◎ 整理 《法人》全媒体记者 李辽

互联网从不缺少新故事，初代“大佬”张朝阳也并未成为过去，他的每一次曝光，都能让中国互联网的“古早”江湖被重新提起。如今，搜狐的境遇让更多人把董事长兼CEO张朝阳当作一位被互联网冲刷到边缘的失意者，几乎每一次访谈，主持人都不约而同提出相似的问题——如何总结搜狐失败的原因?搜狐何时能起死回生?

面对这些问题，张朝阳并未显露出尴尬，他重复地回答着近几年的感悟——与10年前相比，如今我更愿意取悦自己。

2022 年 3 月，张朝阳第一次在线下开设物理课，地点选在搜狐大厦。课堂上，他为北京高校的学子们讲解了狭义相对论，6块黑板，写满了擦，擦完再写。

舞台

1964年，张朝阳出生于陕西西安一个知识分子家庭。精神自由、不忧温饱的生活，造就了他无拘无束、乐于进取的个性。他的偶像并非商人，而是自学成才的物理学家曹南薇。

他17岁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。面对来自全国的顶尖学子，他深感角逐的苦涩，自称有种“炼狱”的感受，甚至考试没得第一就要惩罚自己冬泳。在美7年，他跳劲舞、组乐队、开敞篷、梳马尾，放飞的日子仿佛是对清华生活的补偿。同时，他顺利获得了麻省理工学院博士学位。

然而在1994年，张朝阳坚持了20多年的物理梦动摇了。被称为20世纪末互联网奇迹创造者之一的雅虎成立，震惊世人，包括张朝阳。

彼时，中国正处于改革开放的洪流之中，四处是创业沃土，而互联网则一片荒芜。张朝阳萌发了回国创业的想法。

1995年10月31日，张朝阳在31岁生日当天回到北京。1996年7月，他开始第一次融资。之后的两三个月，他往返于中美之间，但远在美国的风险投资人却对中国的创业者一无所知，更何谈信任。筹资过程异常艰难，甚至好几次，他都被投资人赶出办公室。幸运的是，导师尼古拉斯·尼葛洛庞帝和斯隆商学院教授爱德华·罗伯特帮助了他，张朝阳成功筹到22.5万美元，创建了爱特信公司，成为中国第一家以风险投资资金建立的互联网公司。

1998年，爱特信更名为搜狐，成为第一家全中文的网上搜索引擎公司。这一年，张朝阳正式站到舞台中央，荣耀傍身。美国《时代周刊》将他评为全球50位“数字英雄”之一;同年，搜狐首次对网络广告进行探索，全年实现了60万美元的广告收入。

而当时，马云正在经历第二次创业失败，马化腾刚刚创立腾讯，李彦宏依旧在硅谷的某个角落敲着代码，刘强东则在中关村刚刚创立京东。

2000年7月，张朝阳在美国纳斯达克为搜狐上市敲钟。之后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购ChinaRen社区。10月，美国《福布斯》杂志将搜狐列为全球最佳300家小型公司之一。同年，他拒绝了马化腾提出“希望搜狐以50万元收购QQ”的想法。

2002年，在全球互联网市场一片低迷之际，搜狐打破僵局实现盈利，在全国30个主要城市网民中覆盖率居第一;2003年，搜索元年到来，搜狐不甘示弱，在第二年创办了搜狗，而张朝阳的个人财富在上市公司科技人物中排行第二;2007年，搜狐推出至今仍拥有大量玩家的网络游戏《天龙八部》。

2008年，在百度忙着成立上海研发中心，阿里巴巴刚推出淘宝商城时，搜狐成为北京奥运会互联网赞助商，“看奥运，上搜狐”的广告语遍布北京大街小巷，赢得了门户网站最高用户首选率和用户满意度，列四大门户网站之首。

2009年，搜狐“高清影视剧”频道上线，比腾讯视频、爱奇艺更早。同年，搜狐畅游在美国上市，张朝阳再次在纳斯达克敲钟，也是在这一年，45岁的他登上了中国内地首富宝座。

错过

当时，书店里随处可见张朝阳的成功故事和搜狐的管理经验出版物。“这滋生了我的虚荣和膨胀，我表面谦和，内心却很傲慢。”2013年，他在接受杨澜访谈时坦言，“从2004年到2011年，我快乐得忘乎所以，以至于现在的我都有点鄙视那时候的自己，太嚣张了。”

2004年，张朝阳扫除了董事会的后顾之忧，“江山已经打下，董事会已经搞定，没有巨大的困难和挑战给我泼冷水，我忙着接受各大媒体采访，四处露脸。”

2005年，张朝阳率领“2005搜狗美女野兽登山队”攀登西藏启孜峰;2007年，被曝买豪华游艇海上度假，自诩有钱有名第一人，一度把公司交给高管打理;他活得越来越像娱乐明星，办选秀比赛，制作网络爆款剧，甚至客串出演，被认为是和娱乐圈走得最近的互联网大佬。后来张朝阳曾描述当时的境况，“我30%的精力应付董事会，40%的精力应付媒体，用在产品研发上的精力只有30%。”

肆意快乐之后，张朝阳跌入痛苦的深渊。2012年是他人生的重要节点，外界传言他抑郁了。用他自己的话说，从这年开始，他进入了人生最低潮、最痛苦的5年，恐惧社交，回避见人。尽管他一再澄清与公司无关，但不可否认的是，搜狐的掉队早已开始。

当智能手机开始普及，搜狐仍将重点放在电脑客户端上，以致错过了移动互联网发展的黄金时代;搜狐微博在与新浪微博的比拼中失利，引以为傲的第一个中文搜索引擎也在百度面前败下阵来。张朝阳后来接受采访时感慨，搜狐早期探索的几个方向都对，但最终错失了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络崛起的两大历史机会。

最痛心的是流失人才。优酷创始人古永锵、爱奇艺创始人龚宇、酷6网创始人李善友、人人网创始人陈一舟、知乎创始人黄继新，都是从搜狐离开后在互联网开创了一片天地，他们的名字如今在互联网圈呼风唤雨，搜狐也被称为中国互联网创业者的“黄埔军校”。

2019年，在世界互联网大会的乌镇饭局上，张朝阳已然失去了往日C位。如今，互联网群雄争霸态势已成，搜狐手中却没有了对抗的筹码。值得玩味的是，搜狐三座大厦(搜狐大厦、搜狐媒体大厦、搜狐畅游大厦)的价值早已超过了搜狐公司的市值。

时代瞬息万变，因为提前开始享受生活，张朝阳和搜狐错过了中国互联网后半场真正的好戏。

重塑

经历了创业、激战、精神的多重折磨后，张朝阳在2017年重新回归，人们发现他变得不那么拧巴。他非常骄傲自己把自己解救了，“当你焦虑的时候，解决的办法就是无视它。”

他开始像一位真正的企业管理者，一位扎实的经理人，“作为一位互联网公司的CEO，我分配在产品和技术上的时间不够，和团队的沟通不够深，辜负了很多早期网友的信任。”

张朝阳依旧认为搜狐是一盘好棋，棋还可以下。他在自家的视频直播平台教英语，同时学起带货主播，推出了《Charles的好物分享》，“我只给自己用过的、感兴趣的物品带货。”

2018年，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，上天给了我一个学霸的头脑，我应该把它用到极致。“把高等数学和量子力学拿出来重新研究，同时几年之内游最冷的海峡。”

2021年11月，张朝阳开启线上直播物理科普《张朝阳的物理课》，第一期直播的标题为“破天荒的第一堂物理课，关于力、牛顿定律、飞船的角速度等”。他没有借助教材，但他的硬核推导和幽默风趣，使搜狐再次出现在聚光灯下。

物理课的背后，有他最新的商业思考，“直播行业最初是娱乐秀场直播，后来发展到带货直播，搜狐视频将开始第三个赛道，即价值直播和知识直播。”但个人的努力能否再次引领一个时代，尚待观察。

如果说，曾经的张朝阳是山涧的河流，曲折、跌宕;如今，他更像是来到了平原，丰富、平缓、成熟、静水深流……

(责编 惠宁宁)